毕竟是王夫人身边出来的大丫头,金钏儿这一番话不卑不亢,有礼有节,暗藏机锋,便是莺儿听了之后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味道来,但一时间却也觉察不出里边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儿。

  平儿看莺儿的模样就知道对方还没有回过味来,但是莺儿也是一个有想法的,暂时性的落了下风不代表就一直如此,这样你来我往的唇舌争锋下去,迟早要闹得不可开交,她可不愿意金钏儿和莺儿之间变成这样。

  “我说你们俩也是操不完的闲心,下个月宝姑娘和琴姑娘嫁过来那也得有一段时间适应过程,这等事情能个还能轮到你们两个丫鬟来斗嘴不成?”平儿故作恼怒,狠狠拍了拍金钏儿的肥臀一记,“金钏儿先前的话也说清楚了,各管各房,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别人瓦上霜。”

  莺儿还有些不忿,菱眼瞥了一眼平儿,拿不准平儿这话语究竟是代表谁的态度。

  但她觉得金钏儿这才多久不见,还真的以冯府大丫头的身份自居了,这有点儿刺激了她的自尊心。

  冯大爷没成亲之前倒也罢了,你说你是管着冯大爷的屋里事儿,得意一番,没人和你计较,但是现在冯大爷成亲了,还轮得到你金钏儿来张狂?

  长房有沈大奶奶,而且莺儿也是知道晴雯现在一跃成为沈大奶奶身边最贴心的大丫鬟,而晴雯和金钏儿关系在荣国府里就不好,而且据说冯大爷特别喜欢晴雯那妖娆性子,以晴雯的心性,还容得你金钏儿这般骄矜,骑到她头上?

  宝姑娘和宝二姑娘只要一嫁入冯家,那也是堂堂正正的奶奶,日后都是要和沈大奶奶并肩齐行进冯家祠堂的,你一个不过是仗着被大爷梳拢过,了不得就是在床上有些得宠的小蹄子,居然也敢这般放肆?

  要说勾搭大爷,谁还不会?这高门大户出来的丫头,耳濡目染之下,谁还不会一两套那等手段?

  莺儿看向金钏儿的目光越发冷峻,她已经明白了,自家姑娘嫁入冯府的道路不会平坦,进了冯府一样会面临各种人的“围、追、堵、截”,昔日的闺中密友一样可能翻脸成仇,同样昔日关系一般的伙伴,也可以报团取暖携手应敌。

  紫鹃如此,金钏儿如此,晴雯亦是如此。

  看着缩在一边儿有些懵懂的香菱,莺儿心里也是一叹,还是这小蹄子好,没那么多心思,连金钏儿都不会去多招惹她,不过那是以前,等到自家姑娘嫁进来,香菱势必要回归二房,到那时候,只怕还会演变成门户森严壁垒分明的一幕。

  “平儿姐姐说的是,倒是小妹有些唐突了,金钏儿替大爷管家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日后想必大爷是要委以重任的。”莺儿压了压心中的火气,漫声道。

  她本来就是个傲娇性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若是谁要招惹了她,她也是记仇的。

  遇上金钏儿也是个不服人的,难免就会有些磕碰,不过她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知道现在永平府这边还是金钏儿主场,但只要等到自家姑娘嫁进来,她定要让金钏儿这小蹄子好看。

  莺儿夹枪带棒的话让一边的平儿和紫鹃也都忍不住皱眉,这丫头也是不饶人的,不肯在金钏儿面前服软,这等话语金钏儿哪儿能听不出来?

  不出所料,金钏儿抿了抿嘴,目光流盼,“咱们这些当奴婢的,哪里敢痴心妄想当得起爷的重任?那都是几位奶奶的事儿。不过就是得了爷的恩情,自然要把手里该做的事情做好罢了,若是当丫头的都摆不正位置,那可真的不是一件好事儿。”

  两个丫头话语里都是暗藏机锋,针尖对麦芒,平儿和紫鹃不用说了,便是娇憨如香菱,似乎也听出了好像金钏儿和莺儿似乎在打什么哑谜,而且好像还不太和谐。

  “金钏儿,你和莺儿在说些什么话啊,我怎么听不懂?”香菱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莺儿,又看了一眼金钏儿,“好不容易平儿姐姐和紫鹃、莺儿来一趟,金钏儿先前也是听得你们来了,高兴坏了,心花怒放的从花厅那边跑过来,把大老爷丢在花厅里,连爷的吩咐都没有管,爷都在后边儿笑骂了几句说不守规矩呢。”

  被香菱揭穿,金钏儿脸一热,而平儿、紫鹃乃至莺儿心里也都是一动。

  毕竟都是荣国府里出来的,毕竟都还是二十岁不到的丫头们,再说在各自的环境里已经有了几分心机,但是那么些年在荣国府的情谊和在外边儿的认同感,都还是让她们在心理上就有一种亲近感。

  倒是平儿听到了香菱另外一句话,“大老爷还在花厅那边和冯大爷说事儿?”

  “嗯,大老爷来说是有正事儿要见爷,爷这段时间太忙了,朝廷来了官员,据说是兵部一位侍郎老爷,连府尊大人都陪着,爷自然也是跑不掉的,所以一大早就出门儿了,先前才回来,……”

  香菱絮絮叨叨地解释着,她原本是对这些事儿不上心的,但是二位姨娘一个在外边儿跟着大爷,另一个却是不喜欢管这等事情,所以连带着她也要帮着金钏儿经管着。

  平儿知道贾赦说是代表荣国府来看望冯大爷,但是真正的目的恐怕还是赎人的事情。

  现在府里已经有不少人知晓了这桩事儿,甚至在京师城里也已经在慢慢传开,不过贾家、王家这边已经占尽了先机,许多原本还想来分一勺羹的人来连庙门都还没有找准,这事儿都已经差不多被瓜分一空了。

  现在贾赦和奶奶是竞争对手,不过贾赦捏在手里的人不多,但却是最容易办的,奶奶也没有和他计较,现在是各做各的,到时候也是各自挣各自的银子,谁也不碍着谁,挣多挣少,就看各家本事了。

  有了香菱的一句话,整个屋里的气氛似乎一下子都舒缓了许多。

  金钏儿也有些抹不开面子,先前还有些不买平儿的面子,和莺儿斗气,这会子骤然间被香菱揭开自己如何期盼平儿她们的到来,怪尴尬的,找了个借口说要去看看大爷和大老爷那边花厅里有否需要什么,下炕出去了。

  平儿、紫鹃和莺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紫鹃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平儿和莺儿也是忍俊不禁,掩着嘴笑了起来。

  后知后觉的香菱这才若有所悟,“平儿姐姐,我是不是说错话了,金钏儿这是怎么了?”

  平儿忍不住捏了一把香菱娇憨可爱的面颊,“你没说错话,只不过说了实话,让金钏儿露馅儿了,没事儿,这丫头,煮熟的鸭子——嘴硬!……”

  金钏儿不在,这屋里的气氛就轻松了许多,香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性子,也没什么心机,大家都喜欢,说话也没有那么多顾忌。

  “香菱,冯大爷受了伤没有大碍吧?”只看到冯紫英活动了肩膀,究竟没有见到伤口,紫鹃心里也还有些不踏实。

  “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是隔日换一下伤口,尤三姨娘每日替爷揉捏肩部筋络,说是防止筋脉受到影响,恢复挺快,听尤三姨娘说最多还有半个月就能痊愈,肯定影响不到和宝姑娘她们成亲的大事儿。”香菱老老实实地道。

  这紫鹃关心冯大爷伤势,香菱这丫头却去说不影响和宝钗的婚事,这不是膈应人么?

  平儿忍不住扶额,这丫头还真的是呆啊,也幸亏是香菱,大家都知道她,换个金钏儿来说这话,只怕紫鹃就觉得是有针对性,要翻脸了。

  连莺儿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眼紫鹃,怕紫鹃上火,不过紫鹃却明白,香菱就是这样的性子,瞟了一眼香菱:“香菱,我不是莺儿,你要说这话,去和莺儿说。”

  香菱忍不住吐了一下舌头,意识到自己好像又犯错了,倒是莺儿一把搂住她,“放心吧,姑娘嫁过来,你就回这边来,姑娘可想你了,平日里老是提到你,说你的好,说我的不是,我都嫉妒了。”

  “得了,你们俩就别在那里表现你们的姊妹情了,知道你们都盼着早点儿进冯大爷屋里呢。”平儿笑着打趣,“人家香菱早就是过来人了,莺儿你到时候还得要叫一声姐姐,好好请教一下香菱,你这性子,以前不是一家人,冯大爷可能不在意,但是进了他家门,再要不懂,触犯了这冯家规矩,还得要吃不少亏呢。”

  平儿的一句调笑话,倒是把香菱和莺儿都弄得脸红了起来。

  香菱以为平儿是在说自己被爷梳拢过了的事情,而莺儿也以为平儿要让自己向香菱学着如何当通房丫头。

  想到二位太太都在和二位姑娘说些出嫁洞房之夜的私密事儿,还有婆子来和专门教授自己如何帮着二位姑娘的一些不能传入二人耳的话语,莺儿就觉得全身都有些发烫,平儿这个“过来人”才敢这般放肆说这种不知羞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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